暑假的第一天,芬里爾是在芬蘭微寒的清晨中醒過來的,張眼入目的不是自己在英國的臥房,這讓他還有些恍惚,沒多久才回過神,用最快速度洗漱完,直奔位於地下的訓練場,展開今天的練習。
自從聖誕假期開始,雷納特似乎就沒有離開過這個據點了,倒是赫莫和挪絲常常離開好一陣子,就算回來也只是停留幾天,很快又出門了,不知道在進行什麼任務,因此只剩下雷納特可以指導芬里爾的訓練,包括讓芬里爾吃不消的拷問訓練,但對現在的芬里爾來說已經習慣不少了,也能承受得住,甚至能面帶笑容對雷納特說謊,雷納特對芬里爾的表現非常滿意。
這個月來,芬里爾不斷在艱辛且密集的訓練中度過,直到雷納特在今天的訓練中告知芬里爾接下來的計畫。
「芬里爾,我之後會出趟遠門,可能會跟你中斷聯繫。」雷納特說著,將剛從芬里爾手中奪下的小刀遞給芬里爾,少年俐落地將小刀收進刀鞘。
「嗯?大概多久?」芬里爾對此毫不意外,畢竟自己曾參與過雷納特與其他人的會議,雖然他只是靜靜坐在角落聽著他們的討論,但他已能了解大致情勢與短期計畫,既然掌握了大部分的資訊,雷納特還不行動才奇怪。
「我不知道,可能一年多吧。」雷納特聳聳肩,揚起嘴角提醒,「可是,等你再見到我的時候,最好裝作不認識我。」
「我知道。」
他走向牆角,拿起水瓶仰頭就灌,剛剛和雷納特纏鬥了十分鐘,但卻像做了三小時多的訓練一樣,讓芬里爾感到特別疲憊,先不論戰鬥技巧的熟練,光是雷納特的一些小動作就讓他難以招架了。
他還要多加歷練才是......否則......
「對了,芬里爾。」雷納特叫喚了一聲,黑髮少年偏過頭望著他,「晚餐後,你來一下書房,我有東西要交給你。」
什麼東西?
雖然困惑,但芬里爾還是點點頭,答道,「好。」
在用過晚餐後,芬里爾依照雷納特的指示來到位於屋子二樓的書房門前,不輕不重的敲了三下,也不等裡面的人應答,便直接打開門進入房內。
書房的桌子一如往常雜亂,不論是寫了滿滿資料的羊皮紙、被翻過幾次各家報紙還是翻閱到一半的書籍都攤在桌上,似乎不怕人看見一樣,或許也是因為上面沒有重要的資料,才會大辣辣的直接丟在桌上吧?
雷納特坐在桌子後面的辦公椅上,臉上戴著只有在辦公時才會戴上的半框眼鏡,手上正拿著一份報告批閱,儼然一副大公司總裁的模樣,如果不算上他只穿著一件扣子開到露出鎖骨的單薄白襯衫和深色牛仔褲的隨性穿著,由於雷納特無法隨意出門,加上屋子裡很溫暖,所以穿著也越來越簡單,不像在聖誕假期的時候,每天都穿著正式的服裝。
「芬里爾。」雷納特輕輕喚了聲,並不在意芬里爾不等自己回應便直接開門的無禮舉動,他早在少年敲門前就已經知道對方的到來,青年將讀到一半的報告放下,「吃飽了?」
「嗯。」芬里爾簡單應聲,注意到對方桌上只擺著一杯冷掉的黑色液體,微微皺眉,「你沒吃晚餐嗎?」
在這間屋子裡的人並不像家人一樣會互相等待對方一起用晚餐,除非挪絲在這裡,否則通常都是自己準備自己的,但芬里爾是例外,雷納特早已吩咐僕人負責他和自己的生活起居包含三餐,偶爾在那位僕人不在岡位上的時候,芬里爾才會自己動手準備餐點,至於味道也就不強求了。
「我讓他們不用送餐過來。」雷納特笑了笑,「我想先看完這些資料再吃晚餐。」
「如果你說的資料是指桌上這一堆的話,你乾脆餓死算了。」芬里爾毫不客氣地說,「而且還空腹喝咖啡,就不怕對胃不好嗎!」
雷納特揚起眉,他還是第一次看見芬里爾嗆人,感到有點新奇呢!
「你也擔心太多了,越來越像赫莫。」赫莫就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愛碎碎念的老媽子個性。
「關赫莫先生什麼事......我只是說實話。」芬里爾皺起眉反駁。
雷納特笑而不語,這讓芬里爾眉頭皺得更深,不自在地開口,「你要拿什麼東西給我?」
經芬里爾一提,雷納特露出剛想起來的表情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向自己背後的深色櫃子,拉開書櫃櫥窗,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並放在芬里爾手上。
芬里爾打開盒子,裡頭裝著一只設計精緻典雅的耳鑽,刻著簡單的紋路金色鑲邊中間鑲著圓形的黃綠色寶石,看起來相當漂亮,不知道是不是芬里爾的錯覺,寶石深處似乎閃著一點一點微弱的光芒。
芬里爾抬起頭對雷納特投向不解的眼神。
雷納特淡淡笑著,表情有些悲傷,「這是你母親的遺物,原本應該由我交到歌萊妮爾手上,但來不及。」
芬里爾愣的說不出話來。
「不過我想交給你也是一樣的,你們都是芙莉妲的孩子。」
芬里爾遲遲無法出聲,雷納特也不催他,靜靜地等待芬里爾提問,沒想到少年一開口卻是出乎意料的問題。
「我母親......對你來說是什麼人?為什麼你的態度自始自終都是......」維護我。
「因為芙莉妲救過我,不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雷納特面帶苦笑,言語中透露著苦澀。
當初芙莉妲早早就被逐出家族,根本沒有見過後來出生的自己,他也沒有見過名義上自己親戚的她,雖然對方很清楚雷納特的出生是見不得光的罪孽,卻還是在男孩遇難時一眼認出他的身分,並不帶歧視的溫柔對待他、照顧他,這是他在雷格納羅克家族中感受不到的,即使芙莉妲說的是謊言,他也甘願沉浸其中。
「不只是你的母親,連你的雙胞胎姐姐歌萊妮爾也是原因之一,我曾經為了芙莉妲發誓要守護好歌萊妮爾,卻什麼都沒做到。」
那時的他內心充滿悔恨,痛恨著幕後兇手,更痛恨弱小的自己,什麼事情都做不到,當時的誓言彷彿像是不知分寸的孩子在說大話一般愚蠢。
「我本來就和阿絲莉兒推翻家族的打算,但並沒有這麼快就要進行,只是盡可能的準備好一切,等待時機適當的那一刻。」
「直到你看見了我?」
「是,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的心情複雜,欣喜卻又擔憂,欣喜的是,芙莉妲重要的孩子還活著,擔憂的是,你被家族發現後的處境。」雷納特難得直白吐露自己的感受,「畢竟在七年前發生那件事後沒多久,米爾斯特蘭家對外發出芙莉妲以及其子的死訊,同時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撫去一切事實真相,讓雷格納羅克家族的密探再怎麼探查也查不到你還活著的消息,你的家人真的把你藏得很好。」
「......」芬里爾閉起雙眸,想起了總是為自己著想的家人,自己卻......他感到喉嚨乾澀不已。
「可是你去了霍格華茲讀書,雖然你家人會盡量封鎖消息,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還活著的消息勢必會傳到雷格納羅克家族耳中,我不能讓你傻傻的被家族利用,否則你下場逃不過死亡。」雷納特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所以我才趕緊聯絡阿絲莉兒用這幾年培養起來的勢力將消息封鎖的更緊,直到你有能力面對一切為止,而到時候這條消息也差不多藏不住了。」
「你只想讓我準備好?......還是用意在利用我?」芬里爾不是傻子,如果真要保護自己,那起碼有好幾種方法,只是對方不願意用。
「兩者皆有。」雷納特簡單的回答,並說出原因,「比起戰戰兢兢抱著怕不知何時被抓到的心態過一輩子,我寧可一勞永逸。」
很有雷納特的風格,一勞永逸是最好的方法,芬里爾也是這麼認為的。
「那麼,你就盡量利用我吧!」芬里爾揚起微笑,眼神異常堅定,「如果都是要被利用的話,至少我能選擇是誰利用我。」
雷納特對芬里爾的這番話沒有任何言語回應,只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芙莉妲,芬里爾真得很像你呢......
***
過了幾天,芬里爾整理好行李,告別雷納特後,便自行回到英國,但他還不打算回家,有件事情他得一個人去查清楚,而且當初用那種方式離開祖父母,如果現在回家的話,大概會被家人關在家裡不准出門吧?說不定連學校也......所以他現在絕對不能回家。
在雷納特的允許和赫莫的幫助下,芬里爾事先跟利文聯絡過了,利文也答應了他的要求,暫時讓芬里爾住在他的公寓。
黑髮少年踏上前往破釜酒吧的倫敦街道,掩藏在黑髮下的橄欖石耳鑽隱隱流轉著幽幽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