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出王十字車站,刺眼的陽光照射在芬里爾身上,他舉起手想遮住,但效果不彰,便索性不去理會。
芬里爾身上的行李很少,只有一個軍綠色帆布背包,裡面放的東西也不多,主要是錢幣和一些魔法用具還有簡單的藥品,
除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外,沒有攜帶其他衣物。 他在月台的時候有特別穿上連帽外套,好遮掩對麻瓜而言太過正式的服裝,以及特殊的髮色。
在坐上返家列車前,他將烏爾托給室友們照顧,烏爾似乎知道自己會被丟下,這幾天都在跟芬里爾鬧脾氣,但他沒辦法,這趟旅行可能會有危險,也不好將牠帶上。
拿出一張巴掌大的羊皮紙,上面畫著簡單的路線圖,他望著路標確定是紙上標示的路名後便往那條路走了好一會,然後轉進小巷子,不知道是因為遮雨棚太多的關係還是房子本身設計不良,陽光完全無法照進巷子裡,芬里爾又在小巷子繞了好幾條小路,才走到雷納特所說的咖啡廳。 他站在門口,不安地拉高了衣領,做好心理準備後才推開門踏入店內。
咖啡廳內並不明亮,反倒是帶著暈黃的光線,室內擺放著有歷史感的木製桌椅,各式各樣的書籍雜誌整齊有序地放在牆邊深色還帶著紋路的木頭書架上供人閱讀,處處都能看見植物的蹤跡,為咖啡廳增添一些綠意。 店內甚至還有一台看起來相當老舊的唱片機,黑色膠片不斷地轉著,從黃銅喇吧唱出悠揚的古典樂。
芬里爾打量完店裡的擺設,眼睛看向離門口最遠的、靠近角落的位子,一個黑髮男子疲憊的低頭窩縮在椅子上,穿著也邋里邋遢的,一點也沒有他印象中雷納特該有的樣子。即使芬里爾非常懷疑,但除了自己和吧檯裡的老闆外,也只剩黑髮男子了,也是唯一一個跟這個環境格格不入的人。
他走上前,有些遲疑地站在桌子邊,保持不近也不遠的距離,男子過了好幾秒才遲鈍地抬起臉看著芬里爾。
黑髮男子的皮膚沒有雷納特的白皙,反倒是病態的蠟黃,眼珠子是深沉不見底的黑色,眼眶四周還有濃濃的黑眼圈,看起來好像有好幾天沒睡覺了,臉頰和嘴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應該是被利器劃過,芬里爾猜測著。
男子從芬里爾身上移開視線,伸出上頭有些凍瘡的手握住桌上的馬克杯,裡面的黑色液體已經冷掉了,但男子卻不在意地將液體一飲而盡。
雙方沉默了許久,男子張開嘴,念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語言,芬里爾錯愕地發現這是古埃及文---
「『他取得勝利,名列九神之前,』」
「『因他在赫爾威爾殿被殺。』」
芬里爾用埃及文回答完最後一句詩歌,男子咧嘴笑了,他點點頭要芬里爾入座。
「你為什麼會懂埃及文,況且還是......」我母親教我的念法。
「芙莉妲曾經教過我一點埃及文,但我學的不多,只會幾首埃及詩歌。」男子挺起腰,無神的眼眸瞬間充滿自信,流轉著感覺總是在計算著什麼的精明,那是雷納特才有的眼神。
從頭到尾,芬里爾都是冷著一張臉,就算是提到了他的母親也是一樣,「所以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還有接下來要去哪裡?」
雷納特勾起嘴角,搖搖頭。
「慢點,芬里爾,時間不急,我們可以慢慢談,你要喝點什麼嗎?」
芬里爾沒有回答,他現在沒有心情。
見狀,雷納特聳聳肩,招手喊道,「我要一杯熱拿鐵和焦糖奶茶。」
站在吧檯內的老闆點頭,轉身準備飲料去了。
芬里爾抿起嘴,有點不悅,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但閱人無數的雷納特一眼就看清他此時的情緒。
「你這一趟回來應該還沒有吃東西,但等一下要去的地方有點遠,保險起見還是等到達目的地再吃比較好,現在先喝點熱飲暖暖胃。」
「嗯......我該怎麼開口說明這件事才好呢......」雷納特思考了一會,緩慢地開口,「既然你選擇跟我見面,你一定已經下定決心了吧?那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當初,歌萊妮爾的死因有很多疑點,你父親猜測的沒錯,歌萊妮爾不是病死的,我手頭上的資源不多,加上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只能查到這裡。」
雷納特觀察芬里爾的反應,卻沒有任何結果。
「你想要復仇還是查明真相,或是兩者都有?不管你選擇哪一項,到最後還是會走在同一條道路上......而我想要的是推翻那群名不正言不順的掌權者,不管如何都很危險,我們在同一條船上。」
「你想當上家族的掌權者?」芬里爾揚眉,似乎對這目標不以為意。
「正確來說,我想要毀掉雷格納羅克家族,但這並不簡單,底下還有依附家族生存的人,毀掉並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功的事,最快的方法是撥亂反正。」
「中間還要歷經更大的混亂和犧牲?」芬里爾嘲諷道,「你跟那群人沒兩樣。」
「是的,我並不否認,畢竟我是受那群人扭曲的教育長大的,但我可不會做無意義的犧牲。」雷納特的嘴角依舊上揚著,芬里爾這樣的言語攻擊對他來說不痛不癢。
最重要的是,你和阿絲莉兒平安就好,雷納特心想著,這是他就算犧牲自己也要做到的事情之一。
反正名義上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所有事情也安排好了,唯一的遺憾大概是無法活著去見那個人吧?
芬里爾冷冷哼了一聲,拿起剛端上來的熱飲喝了一口,咖啡的苦味從舌尖延伸到整個口腔,他皺了皺眉,他不習慣這種味道。
見芬里爾不小心喝到自己的飲料,雷納特沒什麼反應,無所謂地拿過他原先替對方點的焦糖奶茶細細啜飲。
偶爾喝這種甜滋滋的飲料也還不錯。
「所以,喝完這杯之後,我們要去哪裡?」
雷納特放下馬克杯,笑了,「在那之前,你得先裝扮一下。」
幾十分鐘後,一個模樣落魄的黑髮男子帶著同樣黑髮的孩子踏出了咖啡廳,眨眼間,兩人在巷弄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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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芬里爾在雷納特的帶領下到各國到處旅行,通常他們很少進入城鎮,最多是露宿野外,除了隱藏蹤跡外,雷納特也趁這個機會教導芬里爾一些戰鬥技巧,並斷斷續續告知他雷格納羅克家族的現況以及芬里爾母親的事情,但雷納特知道的也不多,例如當初芙莉妲為何會讓歌萊妮爾進入雷格納羅克家、歌萊妮爾真正的死因,還有她帶著芬里爾進入遺跡的動機。
當然後面那段疑問,雷納特並沒有透露給芬里爾知道。
然後在某一天雷納特將他們的晚餐丟到正在練習射飛刀的芬里爾跟前,雖然雷納特看見那雙翠綠眸子透露著深深的不情願,但他還是冷言要芬里爾處理。
畢竟如果連為了填飽自己的肚子也不願殺戮,那這之後的行動,芬里爾沒有資格參與,因為他容易心軟,下不了手。
芬里爾在雷納特幾句話語中,隱隱約約了解對方讓自己殺掉兔子的用意,但明白是一回事,真正下手又是另一回事。
幾分僵持下,芬里爾垂下頭,小小說了聲抱歉後,將利器刺進兔子柔軟的身軀。
鮮紅的血瞬間噴出,染紅了芬里爾的雙手和身上的衣服,他低頭看著自己染了鮮血的手和兔子的屍體,忍不住笑了。
其實他也沒多捨不得嘛,這很正常,平常不是常看到嗎?所謂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
他笑是因為自己剛才竟然下不了手,明明從小看到大,但直到自己真正要奪走一個生命時才感到恐懼。
「要我剝兔皮嗎?」芬里爾抓著兔子腳,眼睛瞄向雷納特。
兔子的血還沒流乾,滴答滴答地落在土壤上,形成一個小小的血漥。
「我來就好,你先去把身上的髒污整理乾淨。」雷納特搖頭接過兔子,拿出身上的小刀俐落地處理好今天的晚餐。
芬里爾則是一言不發地照著雷納特的話,將自己身上的血清乾淨。
那之後,雷納特便開始教導芬里爾狩獵技巧,有時候直接讓芬里爾負責捕捉獵物,順便讓他練練身手。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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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取得勝利,名列九神之前,因他在赫爾威爾殿被殺。』
出自古埃及詩歌《獻給俄塞利斯之歌》